萧齐艳史

云渐生

古典修真

鸟度新曲,花吐云烟,正是南国仲春时节,阳光明媚,万物更新,耳闻目遇,皆是一派生机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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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:美人为酿 (十二)

萧齐艳史 by 云渐生

2019-12-10 15:54

李萼华道:「没关系。」

云知还便念道:「『逸舟兄台鉴:欣闻兄于禺都取得羲和剑,已携剑南下至衡阳郡一带,相信不日便可面见浪人之主,大业可期矣。弟心中甚慰,欲献上两份薄礼与兄,幸祁笑纳。一者,近日将有若耶峰弟子三人,接刑部令,追缉于兄。

其一曰李萼华,一曰申小卿者,皆人间殊色,兄于苍梧郡稍作盘桓,待其寻至,以有心算无心,略施小计,当可手到擒来。事后可将此二姝暂寄徐伯处,待兄凯旋,你我二龙,戏彼双凤,岂不快哉?二者,兄此去南海,山遥路远,人地两生,虽有羲和剑之助,弟亦不免心生挂念,新近购得『不堪一击』符一张,与信一并寄送,愿兄平安顺遂,早日归来。木弟顿首。』」

信一听完,罗节便大怒道:「这人是谁?想得可真美。」

云知还看了看李萼华、申小卿二人,见申小卿雪脸微晕,甚是娇媚可人,李萼华却没什么表现,只望月沉吟不语而已,不禁想到:唔,大师姐定力真好,听到这些污言秽语,竟一点也不生气。

过了一会,李萼华开口道:「这人称妖都为禺都,可见也是个妖族中人。能购得『不堪一击』符,又知道我们从刑部接令的消息,除了神后一脉,便是四大家族了……」顿住不语。

罗节接道:「这人好像还见过我们,至少知道我们的长相,所以只说要抓二位师姐,连我的名字都没提。」话中略带不满。

申小卿很自然地道:「难道是李行云?」

李萼华道:「也不是没有可能。『木弟』,或许便是拆『李』而得。但是即使真是他,这点证据也扳他不倒。」

云知还问道:「妖族跟人没有区别么?难道有妖物混入四大家族,他们也不知道?」

李萼华摇了摇头,道:「普通妖族修炼到地元境之后,便可永久保持人身,跟人类并无差别。天赋异禀的,比如某些猿猴,还要更快,到能变身之时,就已经很难分清了。我们见了姜逸舟,不也分辨不出来么?」

云知还沉吟道:「妖族这么厉害么……」

「还有更厉害,」罗节道,「妖族第一次变身之时,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容貌,之后才会固定下来,这也就意味着,他们能够冒充任何人。一百年前,妖族与人类矛盾爆发,便是以变化之术,混入人类军队和王宫窃取情报,人类防不胜防,被打得无还手之力,九州之外的人族几乎全灭。」

云知还道:「最后便是魏武帝打败了他们?」

罗节道:「不错,传说魏武帝有一双能照彻十方世界的慧眼,手持烈焰之剑,专为屠妖而生。统一九州之后,便与妖族展开了长达十五年的大战,最后以羲和剑把妖族王室屠戮一空,才结束了这场流血漂橹的战争。」

申小卿忍不住接道:「魏武帝年轻时为人据说十分宽仁,但是在战争结束之后,他却冒着众多的反对声音,把妖族俘虏尽数杀了,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。妖族至此一蹶不振,九州大地上难见他们的身影,很多人都相信他们已经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。」

罗节叹道:「魏武帝那时已人到中年,心性大变也说不定。不过据说他的晚年很不好过,不仅深受自己的良心折磨,天下的百姓和官员也都很怕他。史家记载,说他最后与几个童年好友去到妖都,把羲和剑插于王座之上,伤感地说了一句『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了』,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。」

云知还听了不禁有些伤感,问道:「百姓和官员为何怕他?」

李萼华显然对这个话题也有兴趣,便插口道:「那时魏武帝被噩梦折磨,年纪大了,身体机能下降,有些旧伤也压不住,难免会有些情绪化。百姓和官员对他一向很是敬畏,慢慢地就开始恐惧了。历史上不少帝王,年轻时英明神武,晚年却成了一个昏聩独断的暴君,有这些前车之鉴,他们怕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」

云知还想了一想,叹道:「以魏武帝最后挂剑而去来看,他还是清醒的,如果他们能相互了解,或许结局不至如此。」

李萼华道:「相互了解谈何容易?帝王深居宫中,以威严治国,便需保持神秘,平衡各方利益之时,又每每舍小取大,百姓难以理解他们,他们也很难理解无权无势的百姓心中的恐惧。」

云知还叹了口气,知道这不是自己目前能思考明白的问题,看了眼罗节提在手中的羲和剑,转移话题道:「这剑这么厉害,就插在妖都王座上,难道没人想过去把它拔走?」

罗节道:「一来,有些人不需要它;二来,这把剑凶名显赫,很多人没有胆量拥有它;三来,去妖都的路上颇多古战场,死的人多了,总会有些古怪之处,也没听说有什么人能走到妖都去。」

云知还道:「这么说姜逸舟能拿到它确实不容易,难怪那个木弟要说什么欣闻,看来也不全是客套之词。」

「这种神器拿在手上,容易让人飘飘然,以为自己是小说主角,结果行事不谨慎,撑不过一章就死掉了,」罗节把剑递到云知还面前,有些挑衅地笑道:「你敢不敢拿?」

云知还迟疑一下,目光移向李萼华和申小卿。

李萼华道:「小卿使双剑,罗节使鞭,我用不着这东西,你刚好还没有趁手的兵器,若是想要,就收下吧。」

云知还往羲和剑上看了一眼,见它长约三尺,刃如秋霜,却又金红暗隐,剑柄雕成龙首形状,眼部嵌了两颗赤红珠子,如龙已点睛,随时都可乘云飞去。

他性子颇为温和,见了这柄剑,不知怎地胸中似被激起了一股豪情,当下便不客气地从罗节手中接过,笑道:「那就多谢师姐了。」

李萼华取出一匹锦缎,道:「此剑没有剑鞘,带着多有不便,你把它裹起来吧。」递给他之后,望了一眼姜逸舟尸身,走近去,取出一颗白色圆石,注入真元。石中顿时射出一道扇形光束,她拿着圆石缓缓转动,扇形光束便从姜逸舟头部慢慢向脚部扫去。

云知还见这情形便与昨晚玉扳指扫描自己和李萼华一模一样,惊讶问道:「这块石头叫什么,做什么用的?」

申小卿回道:「这是雁影石,能保存被光束扫到的影像,按特定方式注入真元,可以把影像再放出来。」

云知还道:「这是刑部监督你们是否真实完成任务用的?」

申小卿笑道:「也可以这么说。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一种凭证,交上去之后,刑部确认完毕,会把灵石发放到我们所在的门派。」

云知还道:「哦,还有奖赏拿吗?」

申小卿道:「这种不算奖赏啦。这是神后规定的,每个门派按规模、实力、特长,每年都有相对应的任务,完成之后就可以拿到一定数量的灵石。当然,任务难免有完不成的时候,刑部也不会太过严苛,修炼所需的部分一般是能保证的。

能者多劳,自然也会有额外的任务,让有余力者去主动申请,那个做完之后就是真的有奖赏拿了。」

云知还道:「神后手上的灵石可真多,全国那么多门派都从她那儿拿。」

罗节嘻嘻笑道:「你这个傻瓜,全国的灵石都是神后的,你说她手上多不多?」

云知还摸了摸鼻子,道:「原来如此。」

申小卿道:「以前不是这样的,很多大门派都有自己的灵石矿脉,彼此之间为了抢夺资源,纷争不断,所以神后立国之后,就统统收归国有了,反正谁也打不过她。」

这时李萼华已经扫描完毕,她把姜逸舟尸身处理了,又把木牌、白布销毁,才走过来道:「此间事情已了,是时候回去了。」

云知还问道:「是回若耶峰吗?」

李萼华道:「是,途经宁州城的时候,把收获的东西交给邢吏司就可以了,什么浪人、妖族、大业的,就交给其他人头疼去吧。」

云知还犹豫了一下,道:「我失踪了一整天,家里人恐怕都要着急了,我想回家告诉他们一声,不知可不可以?」

李萼华道:「当然可以。」

云知还脸上露出了微笑,对申小卿和罗节道:「又要麻烦两位师姐了。」

第一章:美人为酿 (十三)

四人来到云家门前。云知还停步对李萼华三人道:「你们先在这儿等我一会,我进去通报一声,再叫你们进来。」见罗节面露不满,便又笑着补充道:「不然我爹看到你们,会以为我带了三位媳妇儿回来,肯定要高兴坏了。」

罗节哼了一声,道:「我怎么可能看上你。」

云知还瞄了李萼华和申小卿一眼,道:「我知道我知道,这不是在说我爹的想法嘛,我可没有打你的主意。」

李萼华秀眉微蹙,这言外之意人人都听得出来,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明显地对她表达爱意的人,关键是她看得出来云知还与姜逸舟和李行云们不同,不只是贪图美色才这么说,自然也不能以对待他们的方式对待他,所以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,干脆直接闭口不语。

云知还一开始确实是被她们的美色所吸引,不过他与一般的淫贼不同,同等看重其他东西,两天相处下来,已真正喜欢上了她们。但是他天生缺少一根专情的筋,只觉得华矜很好,申小卿很好,李萼华也很好,个个都可亲可爱,美丽迷人的。只有对罗节,虽然心里也喜欢,却没有任何男女之情,感觉更像是自己调皮捣蛋的妹妹,只想揉揉头发,却没有亲上一亲的意思。

云知还怀着愉悦的心情敲了敲云家的大门。已是亥时末,过了好一会,才有人开门,睡眼惺忪地探头出来,只问了一句谁呀,立即认出了是自家少爷,便大喊大叫的,惊动了一屋子人。

第一个赶到的是华矜,然后是碧荷,然后是云海生,各个丫鬟婆子厨师花匠……云知还顿给一群人围住,他抱了抱拳,道:「让大家担心了,我没什么事。」

云海生道:「没事就好,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官了。」

华矜在私下相处时胆子很大,这么多人看着倒是不好表现什么,只是眼中亮晶晶地问:「少爷,您去哪了,那两个姑娘是什么人?把您抓去干什么?」

被抓去干什么哪能在众人面前说,云知还直接略过了,只是笑着道:「那两个姑娘现在是我师姐了。」

云海生道:「师姐?你拜谁为师了?」

云知还道:「爹,我要去修道了,正好让大家伙也一块听了,我的师父是若耶峰的绛云仙子。」

云海生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,但还是表现得很高兴,对众人道:「你们听一听,云少爷竟然要去修仙了,是不是很不可思议?」

众人纷纷捧场,「都是老爷教导得好」「老爷好福分,少爷有出息了」「云家要出大人物了」「以后可不能忘了我们」……各种奉承话潮水般涌来,把个云海生听得眉花眼笑,开心得不得了。

云知还待众人平息了一些,才对云海生道:「爹,我三位师姐还在门外等着,你看是不是应该先把她们请进来?」

元海生忙叫道:「你不早说,怎可怠慢了各位仙长,快去请快去请。」

云知还便出去叫李萼华她们。云海生早在门口迎住,道:「仙驾降临,小老儿竟然不知,有失远迎,万望恕罪。」

云知还道:「爹,这种客套话你就别说了。她们都是我的……亲人,你这么说就见外了。」

李萼华竟然很给面子,微微一笑,说道:「云师弟说得不错,伯父不用客气。」

云海生简直受宠若惊,看看云知还,又看看李萼华、申小卿、罗节,越看越是欢喜,最后已是赤裸裸的看儿媳妇的目光。

他见众人都挤到前院来围观,被三位仙长容光所慑,各个目瞪口呆的样子,生怕惹人家生气,便道:「别看了别看了,都回去睡觉。」

众人根本不怕他,嘻嘻哈哈地只是不走。

云海生没办法,便赶忙把李萼华三人请到正厅,除了云知还,其他人都不让进来。

云知还大略介绍了一下三位师姐,见自己老爹又要去泡茶,又要给她们准备房间的,忙告诉他,自己今晚就要和师姐离开,让他别瞎忙活了。

不料一听说她们今晚就要走,云海生更是拼命挽留,话说得又殷勤又周到,弄得三女都不好意思起来。

云知还给自己老爹使了个眼色,对三位师姐到:「师姐,你们先去院里坐坐,我有几句话要跟我爹说,不好意思了。」

李萼华三人巴不得能出去透口气,忙道:「你们慢慢说。」

见三人已出去了,云知还才向云海生抱怨道:「爹,你这是干嘛,人家都被你吓到了。」

云海生一摆手,道:「废话少说,快告诉我,你是跟哪位仙子好过了。」

云知还没想到自己老爹这么直接,犹豫了一下,才道:「是大师姐。」

云海生回想了一下李萼华的长相身材,抚须笑道:「不错不错,你很有福气嘛。」

云知还道:「爹,你要真为我好,就别在她面前乱说话,也别告诉其他人。」

云海生略一点头,道:「我知道,女孩儿家面皮薄,经不起玩笑。」

云知还道:「还有,我只是去修道,又不是去坐牢,你就不用在意这一晚两晚的了。我已经问清楚了,两年左右,我就能回来看你。」

云海生道:「两年还不久?」

云知还道:「你不是想让我有出息,光耀门楣么?怎么,又舍不得了?」

云海生叹了口气。道:「你这么多年没出过远门,我还真不习惯。」

云知还道:「最后一条,我走之后,你出钱让华矜去学宫念书,还有碧荷,如果她想的话,也一起送去。」

云海生点了点头,道:「放心,不会亏待她们。」

「嗯,」云知还道,「那就没什么了。你就在家等我回来吧,中间有空的话,我也会尽可能来看你。我现在去看看华矜她们。」

云知还出到院里,见华矜正陪三位师姐说话,便对她招了招手,道:「小矜,你过来。」

华矜忙跑过来,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叫了一声:「少爷。」声音有点哽咽了。

云知还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,道:「别哭。我问过大师姐了,她说若耶峰上没有侍女,衣食住行,全得自己解决,所以我们要暂时分开了。」

华矜眼泪已流了下来,她从小被卖入云家作侍女,几乎是和云知还一起长大的,云知还从来不把她当侍女看,处处呵护疼爱,到了情窦初开之时,两人很自然地发生了关系,至今在一起已有十一年了,还未曾长久分离过,这次一下要两年不见,哪里还能忍得住。

「傻丫头,」云知还把她搂进怀里,狠狠地抱了一下,柔声道,「我会给你写信的。我已交代我爹,让他送你去学宫,你好好念书,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。」

华矜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强笑道:「你自己不爱读书,倒让我去。」

云知还道:「我自己不是读书的料,早想把你送进去了,是你非要陪着我,不愿去而已。自开辟女学以来,出了好几位女状元,都得到了神后的接见。如今我要暂离,正是你学习的好时机。我努力修道,你努力读书,到时候我们在神后宫会面,岂不是能创造一段佳话?」

华矜深深地注视着他,许久,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,道:「我答应你了。」

云知还大喜,在她额上吻了一下,放开了她,道:「我要走了。」

「等等,」华矜忙叫住他,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,递过去道:「换洗衣物我都帮你收拾好了,还有很多银票。」说到很多银票她不禁笑了笑,想起了许多一起玩闹的美好时光。

云知还接过,最后看了她一眼,便转身向李萼华三人走去。

华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,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。

云知还走到三位师姐身旁,对李萼华道:「师姐,我已经交代完了,我们可以走了。」

李萼华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个物件,往空中一抛,已膨大成了一艘乌蓬船大小的载具,她对云知还道:「此去路途遥远,需要改乘飞舟。再让两位师妹抓着你,只怕你的肚子就要被风灌饱了。」

罗节拍手道:「太好了,每次都要我们两个抓着他,重死了。」

申小卿也看着他,抿嘴轻笑。

云知还无奈地摇摇头,道:「我就这么讨人嫌嘛?」

李萼华已先上了飞舟。罗节道:「抓你最后一次。」抓住他手臂跳了上去。

申小卿也忙跟上来。

飞舟内安装了两条蒙皮凳子,一短一长,合起来估计可以端坐五六人。棕黄色的墙壁是木质的,云知还认不出来材质,但是闻着有一种涩香味,估计价格不会便宜。

李萼华道:「师弟,我们要出发了。」

云知还便从云母石做成的舷窗往外看了最后一眼——云家的人全都来了,一个个仰着脖子看他,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:有的嫉妒,有的羡慕,有的向往,有的不舍,有的兴奋,有的难过……他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流过,最后停在一张雪白尖俏的脸上。那是碧荷。他一直记得她是一个沉默寡言、独来独往的女孩,虽然不会拒绝他,但是也没表现得多高兴,总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。他向来自诩最懂女人心,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确实不懂她。这时候忽然看见她站在人群中,满脸残存的泪痕,眼睛里有一丝凄楚之色,才恍然明白过来,原来她也是在意他的……

于是他使劲朝她挥了挥手,喊了声「诸位保重了」。

飞舟冲天而起,一眨眼间,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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