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受害者【三】

郑利通进来之后，与陈明科对视了一眼。陈明科发觉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隐忍的愤怒，这并非是常人能够一下发觉的怒火，但当发觉时说不定已经引火烧身。但是陈明科不需要惧怕这个，他很清楚郑利通没办法把他给怎么样。

“这么冷的天，还要亲自在外面跑案子吗？”陈明科不等郑利通坐下就开口道，“作为北区的分局局长，还真是尽职尽业。”

郑利通的动作停了一下，眯起眼睛：“还没等我坐下就开始埋汰我，你小子至于吗？”

“喂，姓郑的，你现在你还有脸说这个？老老实实坐下，要不然……”

“你先闭嘴。”陈明科闷声喝道。王诚也立刻闭上嘴不说了。

“小王这多嘴的毛病，还没有改掉啊？”郑利通冷笑着，“你这个样子，以后得吃不少亏的。”

“王诚说的可没错，老郑，”陈明科平静地说道，“你可真的没脸说这个。”

郑利通“啧”了一声，问道：“你们都查到了什么？”

“没有什么，只不过是在一个你熟悉的地方撞见了一个你熟悉的人，那个人不小心说出了一个很含糊的名字，”陈明科慢条斯理地说着，“我本来只是猜一下那个含糊的名字到底是谁，就想着跟你开一个小玩笑试试，没想到你啊……”

“妈的！”郑利通一拳砸在了茶几的玻璃桌面上。

“反应别这么大，老郑……你刚才只需要装糊涂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。这件事我们本来就不想要去深究，因为这对于我们手头上的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，但是你既然给我们看到了一些端倪的话……那就不太一样了。”

郑利通深吸一口气，抬起头来：“那么你们就直说吧，想让我怎么样？”

“我想让你详细说说这个事情，”陈明科顿了顿，压低了声音，“说一说在‘窑子’里，你可能认识的某个人。”

“你别太得寸进尺！”郑利通吼道，“而且我也并没有说我认识谁，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到底做了什么，我以为凭着我的态度就能够强行编造出我的经历吗？”

“我不需要去编造你的什么经历，我们可以直接返回那个地方，从那个你熟悉的人那里把话给问出来，”陈明科指着郑利通说道，“老郑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问心无愧？那么，就现在，敢不敢跟我们一块儿去试试？”

郑利通的表情僵了一会儿，随后他又低下头，叹了口气：“妈的，真他妈的……我真他妈的是个傻逼！”

“老郑，你别责怪自己，这些破事，就算不是我们这次给查出来，以后也会被其他人查出来的。与其等到以后被别人查出来，你自己突然吃个哑巴亏，还不如先让我们知道了，这样我们也能为现在更加重要的案件提供线索。”

“你说是给现在的案子提供线索，那么到底是什么线索？你想让我告诉你们什么？”

伴随着郑利通的质问，办公室的窗户玻璃突然“啪”一声。陈明科扭头看了一眼窗户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又下起了大雪，纯白色的雪点伴随着大风吹打在窗户玻璃上，不断发出“啪啪”声。而这个时候，陈明科也注意到，郑利通的神情在一瞬间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，但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而已。

这个家伙，心里在打什么主意？陈明科一边想着，一边扭过头来，开口问道：

“昨天在筒子楼的命案现场，那个受害者是谁？”

“……什么玩意儿？”郑利通一脸发懵，“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对啊，头儿，”王诚也是一脸发懵，“你说的那个……那个第一个受害者，问姓郑的能问出什么来？”

“你忘了吗，之前咱们问过的那个老板娘说过什么？”

陈明科瞥了一眼王诚，王诚依然是一脸不明真相的表情。陈明科叹了口气，沉声说道：“小静昨晚出去去搞上门服务了，现在还没回来呢。”

“好像是说过这个，不过那什么小静什么上门服务，跟这个又……啊！”王诚猛然间瞪大眼睛，拍了一下手，“明白了，这么回事儿啊！头儿，真有你的！”

陈明科耸耸肩，扭头看向郑利通，郑利通的表情就显得非常复杂，眼神也有点游离。

“这个叫‘小静’的，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这个，毕竟所谓的‘上门服务’后彻夜未归的，对于‘窑子’的那些人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……不过之后仔细想想，我觉得，这有点太巧了，一方面第一个受害者就是‘窑子’里的工作者，而能够被直接叫到筒子楼里面去、面容还如此姣好的女性，再结合之前得到的一些关于嫌疑人可能比较‘会玩女人’的线索，我就在思考，那个所谓的‘小静’，会不会就是那天晚上的受害者呢？”陈明科手指轻轻敲着茶几桌面，“当然，这个我们说了不算数，实际上这也就是个很不切实际的猜想，我因为突然引发的某个状况也不可能再回去问一次老板娘了，所以……老郑，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答案，就看你的了。”

郑利通先抬起头，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，随后又低下了头。这样的动作反复重复了几次，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，跺了一下脚，说道：“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被发现的受害者，本名叫做张静月，是之前在小千旅馆工作的一个‘女招待’。”

陈明科长舒了一口气，而坐在他身边的王诚露出一副很夸张的笑容，使劲握了一下拳。

“然后呢？对于这个张静月，你了解多少？”陈明科继续问道。

“其实也并不是多么了解，之前我去小千旅馆的时候……操！”郑利通咬了咬牙，继续说道，“我当时在那儿看她挺漂亮的，就点了她两次……就点了两次！”

“你也不用强调这个！”陈明科音调提高了一些，随后又回复平静，“所以呢，你点了她两次，对她印象怎么样？”

“你问我，还不如去问包大富，”郑利通冷笑了一声，“那老排骨点她的次数可比我多得多了！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去从包大富那里套话？”陈明科挑了挑眉，“你以为我们在调查过程中遇到的你那个‘熟人’是谁？”

“啪”的一声，郑利通狠狠拍了一巴掌茶几：“好吧，操你妈的，我早就该知道这么回事的！”

“姓郑的，你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？”王诚也跟着拍了一巴掌桌子，“你是不是觉得继续说些糊弄的话就行了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把你干的破事说给你的下属听？”

“臭小子，别想着仗势欺人，显得跟个无赖一样，”郑利通瞪了一眼王诚，然后又看向陈明科，“需要说的话，我自然会继续说，关于张静月这个人，我能告诉你们的，也自然会告诉你们，也会告诉你们……我没有当场确认她身份的真正原因。”

“你这话就像是说你并不是害怕暴露自己去过‘窑子’的行踪才没有当场指认受害者的，”陈明科说道，“那看来是我这个年轻人小瞧老郑你了，还请你说说这个真正原因。”

郑利通沉默了一会儿，继续说道：“直到在案发前一天，我去了一次小千旅馆……听过张静月提到过‘李金铭’这个名字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陈明科和王诚同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，但是陈明科很快就平静了下来，王诚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，开口问道：“但是你这……你这算是什么意思？也就是说这个叫张静月的受害人，其实是认识那个李金铭的？”

“这个事情我不太好说，因为我也不知道‘窑子’这些人进行‘上门服务’是不是需要顾客提前一两天进行预约，是不是还要留下真实姓名的……总之就是她说她明天，也就是按照现在时间来算的昨天，她要去跟那个李金铭见面了。”

陈明科皱了皱眉，想要问某个不太对的地方，但是没有开口。他点了点头，示意郑利通继续说下去。

“我当时问她，那个叫李金铭的人是谁啊，是不是又是个有钱的主儿？当时他告诉我就一普通工人的时候，我都笑出声了，哈哈哈……”说着，郑利通也带着一脸气恼笑了起来，“然后她跟我说，别小瞧这个人，这个人脑子可聪明了，就是因为一些破事给毁了。”

“一些破事？”陈明科感觉心脏被扎了一下，“我差不多知道是个什么事情……”

“没错，之后咱们开会谈到的‘1.29’凶杀案。当时和张静月在一块儿的我还没有想到这件事，也不知道这个叫李金铭的人是个什么来头。不过那个时候，她提醒了我一件事……就是让我尽量去了解李金铭这个人，但是不要暴露她跟李金铭的关系。”

“……啊？”王诚一脸不明所以，“也就是说……你就因为这句话，就没有当场指认张静月？你这是什么歪道理？”

“如果说不是之后真的发生了这个凶杀案，我真的就是当个歪道理了。等我看到那尸体确确实实是张静月后，我就知道，她跟我说的话里面，绝对是有深意的，”郑利通瞪大了眼睛，“明科，你得相信我，我真的不是害怕因为指认了她而暴露了我的私生活问题，我是真的想要按照她所说的，想要自己去查明白这个叫李金铭的，到底是个什么来头，到底是有个什么样的经历。所以今天我才会这么拼了命的到处找线索，我真的想赶紧把这个李金铭给找出来，弄明白到底是怎么……”

“是不是歪理什么的，都无关紧要了，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，”陈明科说着掏出了手机，“接下来的工作要交给负责档案调查的人来干了。”

“不，已经不需要了。”

“哦？”陈明科拿着手机的手伴随着郑利通这句话，停在了半空中。

“你让查户口的人去查，是查不到什么的，因为……她是个黑户，”郑利通说道，“她的老家是顺乡镇的后连村，但是这个村子已经因为一些地方建设原因不存在了。”

陈明科的脑子“嗡”了一下，随后，他把手机收了起来。双手十指交叉，撑住鼻梁，闭上眼睛。沉默了好一阵子后，他抬起头，说道：

“猜想竟然真的对上了……非常感谢你给出来的线索，我们合作愉快！”

随后，陈明科站起身，打开办公室门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，王诚也赶紧跟了上去。

“操！”

在陈明科的背后，传来郑利通的一声怒骂。

【未完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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