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曾经【二】

在何志与周文鼎还在顺乡镇一个不知名的小餐馆里吃炒面的时候，另一辆没有任何警用特征的白色大众车从X市总局出发，开上了通向X市所在省省会的高速公路。

大约中午一点左右，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的一处服务区停了下来，陈明科和王诚从车里面走出来，锁好车门后，走向服务区餐厅。

“还剩差不多四十分钟车程吧，没多远了，”王诚一边用手机看着电子地图一边打哈欠，“卧槽，这长距离开车怎么这么累啊……”

“你以前没开车出过X市？”

“没啊，我又没有私家车，之前也没什么工作需要我开车出去的，跟头儿一块去省会还真是第一次，”王诚说着露出一副十分期待的表情，“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来省会啊……头儿，你不是省会本地人吗？回头到了之后带我去逛逛呗。”

“我们去省会又不是去逛街的，”陈明科淡淡地说道，“如果不是有这个机会的话，我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去的。”

大概就在三个小时前，局长吴忠义得到了上级的告知，批准了专案组以及关于当年“1.29”凶杀案的卷宗的抽调。吴忠义当即通知了陈明科前往省会抽调卷宗档案。陈明科一开始是不想要去的，但是吴忠义告诉陈明科，这一次过去不仅仅是要抽调卷宗，上头表示可能会对于当年“1.29”凶杀案中围绕李金铭出现的一些疑点进行重新考量。

“这次可能就是你的机会了。”

吴忠义说到这个份上，陈明科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推辞了，而且非要说的话，他实际上是想要去把当年的那些疑点重新挖出来的。

不过，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太对的……准确说，他觉得关键点不在去省会调查的这些东西里。这个想法让陈明科自己都感觉唏嘘，因为直到前天晚上他还觉得这个案子和当年的“1.29”关系密切的。

真正的疑点，到底又在哪里呢？陈明科思来想去，还是决定按部就班的来。

至少先把当年这个案子中的东西弄清楚！

再次回到在服务区的时间。陈明科和王诚踏着地上已经被汽车轮胎碾压成灰黑色的雪水，走到了服务区餐厅的大门前。虽然雪已经不下了，但是天色依然不好，冷风一阵一阵的，整个服务区只有不到十辆车，其中有一半是运输货车，然后是一辆商务车和两辆小型私家车。这个时间还有驾车出来旅行的？陈明科在心里唏嘘了一下，推开了餐厅的大门。

餐厅里还在正常工作的餐台只有三四个，不过所幸便利店还开着门，不至于选择变得太少。诺大的餐厅里就餐的也只有十二个人，三个一眼就能看出是货车司机的人聚在一块儿，用听不出来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聊着天，两个西装打扮的中年人坐在一块儿一边吃着饭一边争辩着什么，另一边的则是一群年轻人聚在一块儿闹腾着。

王诚从便利店里买了罐装咖啡和巧克力，然后又在餐厅窗口点了一份大排饭，一眼看过去都是些高热量的玩意儿。陈明科买了一个茶叶蛋和一份青椒肉丝盖饭，用一直带在身旁的保温杯接了一杯免费开水，虽然他嘴上没怎么说，实际上他也很饿了。

两人坐在了距离那几个年轻人比较近的位置，实际上也只是因为那个位置距离取餐口比较近，方便一点儿。王诚刚一落座，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陈明科“呵”了一声：“别吃那么快，小心噎着。”

“头儿，你这话就不对了……唔，人是铁，饭是……嗝！”

正说着，王诚就被米饭给噎住了，赶紧拿起桌边的咖啡猛灌了一口，这喝咖啡架势仿佛是喝酒一样，陈明科估计这小子要不是是在执行公务的途中，真的会买一罐酒来。

“哇塞，大叔你这都能噎到啊，”旁边的一个看上去像是大学生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大声说道，“这也太逊了吧！”

“啥……什么？大叔？”王诚一脸不满，“你这小丫头片子，老子今年才二十四，这‘大叔’轮得到你来叫的？”

“哎哎哎，凶起来了？”旁边一个矮个子男生装成一副很怕的样子，“哇，开玩笑开不起啊，大叔！”

“我……”

王诚起身就要去跟这几个年轻人争吵，被陈明科拍了一下脑袋，又乖乖坐下来了。旁边那几个年轻人大声笑了起来，其中一个似乎是他们之中的“领袖”的瘦高男生拿出手机来：“别生气嘛，大叔！来来来，笑一个，拍一张，拍一张！”

“别瞎闹，我跟你们又不认识！”王诚说着整了整他那件土到掉渣的便装棉外套，实际上也确实做好了被拍照的心理准备。

“你还真好哄。”陈明科瞥了一眼那群年轻人，然后开始剥茶叶蛋的蛋壳。他有点不太想去看他们了，总感觉那像是在看自己。

自己第一次出远门是什么时候来着？对了，高一的时候。那个时候是谁……记得是王波吧，这小子趁自己老爸喝醉酒，把他的驾照和车给偷出来后，拉上他们几个就上了高速公路。当时他们是在哪个服务区疯了一晚上来着？是不是也是在这个服务区？不对，方向好像不太对……

“明哥啊，来，笑一个！笑一个！”

王波他们几个的声音回荡在陈明科耳边，那时候他们几个的笑声也随之而来。不过那个时候，自己的笑声之中，似乎掺杂着几分后悔。

那时候的他们，跟现在眼前的他们，一样。

“哎哎哎，那边的那个大叔，”之前的那个女生又跟陈明科搭话，“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去省会啊？是不是有什么大买卖要搞啊？”

看来是这女生对于王诚管陈明科叫“头儿”有点误会。陈明科耸了耸肩，道：“没什么特别的，有些工作需要去那边做。”

“那挺好的，同路同路！”瘦高男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，“我们几个是前段时间一块驾车出去玩，现在要回大学那边。嗨，虽然我们也不全都是本地人，也不知道两位是不是本地人，不过相逢就是个缘嘛！”

“臭小子，说话挺好听的嘛！”王诚笑了起来，“头儿，这几个小子看来挺不错的。”

“别不错不错的，咱们又不是出来玩的，”陈明科低声道，“相逢是个缘，也没什么错，不过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。”

“哇，大叔这话说的也挺文艺的嘛！”

陈明科不想跟这几个年轻人搭话了，咬了一口刚刚剥好的茶叶蛋。

“说起来，你们几个小子是哪个大学的啊？”王诚不太在意陈明科的反应，继续跟那几个年轻人搭话，“省会大学应该还不少的吧。”

“大叔你糊涂了吗？这条路明显是在西环那边下啊，”女生一副很惊讶的样子，“西环那边的话，不就是省工业大学吗？”

“哦……哦哦！”王诚不懂装懂地点了点头，自知有点尴尬，回过头去，结果却看到了陈明科显得相当惊讶的表情。

“你们几个，是省工业大学的？”陈明科扭过头来问道，“是高明区青松路的那个校区的？”

“哦，大叔很清楚吗？”瘦高男生道，“难不成是校友？”

陈明科把吃了一半的茶叶蛋放下，看了看四周，问道：“你们是今年刚刚入学？还是去年？”

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，瘦高男生指了指刚才搭话的女生道：“我们俩是二年级的，其他这几个都是一年级的，我们是一个社团的，一块出来玩。”

“还是文学社哦！”女生强调了一下，“虽然工业大学的文学社听着有点怪……”

陈明科的眼睛又瞪大了一些，随后他叹了口气，问道：“那你们这个社团知不知道一些关于你们学校的传闻？”

“传闻？”瘦高男生想了一会儿，“哦，你说的关于我们文学社的传闻？难道大叔你真是我们的学长？”

“是不是你们学长这个事也不怎么重要，总之就是你们学校的一些传闻，你们知道些什么，我想听听。”

“大叔你是想听‘文学社的变态杀人鬼’是不是？”女生抢话道，“那个传闻啊……也不是传闻吧，反正学校里认识的人都说那是真事，也因为那个事文学社一直能招到的人挺少的，我们这一届也就这么几个社员。”

“变态杀人鬼？”王诚也跟着瞪大了眼睛，他立刻看向陈明科，“头儿，难不成就是那个？”

陈明科没有理王诚，他继续问道：“你们还知不知道传闻中的那个‘杀人鬼’到底是个什么人？”

“这个……我们就不太清楚了，”女生摇了摇头，“据说那个杀人事件，好像到最后成了悬案，凶手一直都没有找到，不过对于凶手也有各种说法……其中传的最多的，是说‘杀人鬼’的真实身份是当年的文学社社长。不过也有说这是扯淡的，说是社长当时也遇害的。说到底，没个头绪，我们之前也试图调查过，但是弄不出来个头绪。”

“我都说了嘛，那个‘杀人鬼’肯定是校外来的！”之前那个矮个子男生大声说道，“各种线索来看根本不像是学生作案的，哪有学生作案能躲开所有街道监控摄像头的？这不合理嘛！”

“你的推理也靠不住，学生怎么就不能避开所有监控摄像头了？”另一个绑麻花辫、戴眼镜的小个子女生道，“如果是当时的文学社社长，那也是个三年级生了，摸清楚学校周边街道的摄像头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吧？反正都是要杀人了，怎么就不能提前摸清楚？”

“你这说的也太强行了！”

“你们俩别吵了，”瘦高男生大声说道，然后有转头向陈明科，“抱歉啊，因为那个事情是在我们入学之前几年发生的，我们也不是太清楚，就是偶尔拿来玩玩推理游戏，具体的就别听我们瞎扯了……”

“不，你们的推理说不定很靠谱，”陈明科嘴角微微上扬，“现在我们比较赶时间，不能听你们详细说了……说不定以后有机会。”

“啊？”

说完这些后，陈明科迅速把剩下的饭菜吃完，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后，对王诚挥了挥手：“快一点，别让上头这些人等急了！”

“哎，头儿，你怎么又这么有兴致了？”

王诚一边说着，一边迅速将饭吃完，然后拿着刚撕开口的巧克力，跟着陈明科离开了餐馆。

王诚可能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，但是陈明科心里很清楚刚才这些年轻人说的什么。他知道，如果不是急着去拿卷宗，他真想要跟这几个年轻人好好聊聊。

他们几个说的那件事，毫无疑问就是八年前的“1.29”凶杀案。

正在这个时候，陈明科的手机响了起来。他接起电话，电话那头响起来熟悉的声音：“喂，明科啊，听说你要回来啊？哎哟喂，你也不跟我这边打个电话，你这小子啊……”

陈明科的心里“咯噔”了一声，他压低声音道：“郭叔，我回去是执行公务的，我又没时间回家……”

“你小子这是什么话？公务什么的，能有什么大事？你给我这边打个电话，我立刻给你安排好，你不用着急着工作……”

陈明科皱了皱眉头，把电话挂上了。

【未完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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